最初的黑暗

有時候光是傾聽著就能把人逼到最為黑暗的角落裡頭
頭頂上光是遙望著就能把距離的感受不帶保留地抹掉


眼前映入的光是得知身處於這個空間的事實就無法冷靜下來的畫面
反覆摸著臉孔和全身光是散發體溫的每吋皮膚表面就感到麻木不仁

日復一日光是例行公事的行為都已緊緊地壓迫在這渺小的存在
夜復一夜僅能握住的是那虛實之間的細微交界線光是這樣而已

光是把想法化為文字就已足夠作為逃離這世界的藉口
光是把文字呵護般地讀過一遍再如何都能假裝已逃離

策劃著精密的殺人計畫光是想像那顆心臟早已翻騰不已
心中構築這殘忍的世界光是描繪那腳步早已在快馬加鞭

細數著喘息的次數想要壓抑藏匿其中的荒蕪
喧鬧不停止的失序使人看不清楚前方的風景
藉由碰觸他人的回應試探話語發射的強度



光是這樣活著就已足夠
足夠好一陣子的心安

從此之前取而代之

「好像受傷了，有沒有怎麼樣呢。」



暈眩地從床上坐起，
背後的汗水代替陽光的觸感首先說了聲早安
反倒是這個疑問使得眼睛不自覺地看向身體，
也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指頭


怎麼會一個起床，就聽到奇怪的聲音
還是乖乖回答了，




「沒有的樣子。」



忽地
眼角的餘光，窗口的海報，



飄了下來到了半空中，
半空中大約是一個衣櫥加個人頭的高度
彷彿被重力緊緊抓住重重地跌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腦筋似乎有什麼地方被解開似的，起身
然後彎腰撿了起來然後將他仔細小心地捲成不會打擾到任何人的直徑
隨手放置在一旁的臉盆上這張遮擋窗戶用的海報變成了房間的一景，


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連裝飾的功能都失去了，
只是靜靜地躺在床邊的臉盆上，跟空氣融為一體。



應該說是十幾年前的海報因為快速的移動
而揮發出陳舊的氣體取代了周圍的空氣。

除此之外是比上一分鐘前的身分還更沉默的存在。


喪失了實質功能的物品
令人感到礙眼最低限度的妨礙
引來了隨手的肢體語言這些行為的從事使得之間的關係無限空白



本來使用被阻隔在這臥室另一邊
現在成了四方形空間的一處開口的窗戶（當然嵌有玻璃），被突顯



被賦予嶄新的定位
好像可以聽到驕傲的高音
正在嘗試發聲外頭空氣流動而產生的風也加入助陣



灰色中帶有點紅色的
紅色可以是殺戮的，灰色可以是慘白的
腦中浮現恐怖驚悚片的場景，接著心想事成般地



偌大的手掌眼睜睜地從視線所及的天花板中浮現
耳邊突然地聽見不知從哪個世界流洩出來那捏緊神經的旋律

單純只有手掌現身就已經可以把人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更何況還是類似家裡常見倆人座沙發的一半大小的程度
再加上天花板不知何時變成像是液體般的表面和這怪物
相互共生且積極散發出的詭異實在需要給點獎勵和禮物


最靠近門的距離之間，眼前超自然的場景不受控制
思緒卻因這一絲絲的安全感使得眼球盡情映入幾多次的觀察


此時手掌輪廓有些失真，但看得出來毫不影響他的移動速度
在下一個瞬間立刻穿牆而過，天花板也恢復原有的樣貌



過於理性的腦袋只想到隔壁是浴室，那接下來呢
猛然開了身後的門，結果卻因為身體移動速度快了開門速度一步
平常當做出入口功能的木製門扉給了腳指頭一記如仇人般的重擊



想必手掌早已消失蹤影
初次見面時的惶恐心情轉換成了不捨的情緒
就在莫名回憶起少女初戀般的粉紅色氛圍，
與腳掌相連著腳指頭的痛楚也適時地提升了酸澀的程度


後頭猛地傳來巨響接著像是努力擠出的瑣碎聲音，
從第一聲可以判斷絕對是從天花板上落下的巨物



不敢回頭望
少女情懷馬上又變回了膽小卻矛盾理性的男孩
利用這短短幾秒鐘思考著到底在這件事情過後，能夠得到什麼啟示



真是不知道是哪來的編劇家寫出的哪門子劇情，
可能沒意義的人生剩下的只是必須存在的意義。
看來這場騷動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他媽的好奇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發展，


這話想得有點大聲，完全是對著編劇的方向，
滿腹怨言地才發現自己還沒吃到早餐直到現在
真想狠狠地將劇本甩在他的臉上，然後不幹了




慢著，說到門
沒有關上的門，和牆壁間的長方形空間中讓人得知現在是正午，
但也只是沒有用的資訊，


爸爸出門前的舉動讓人認為他想
假借同事聚餐的名義來逃避最近跟媽媽冷戰的僵硬氣氛


而媽媽一早就拉著今天不必上課的大學生姊姊
說什麼要來個女人的聚會，一整天好好地放鬆
而這是一個還未升上國中的小朋友不准參加的


世界毀滅要發生在這個房間裡，誰也避不開
看來，到晚上之前會上演的是獨自一人的偉大戰鬥。





好心等待著的手掌
不厭其煩地發出批哩啪拉的粗糙樂曲在身後


等待著他眼前的男孩作出結論，
雖然憑不久前的印象這怪物應當是沒有眼睛的
但從頸部連接到背部的皮膚上潺潺流下的絕不是驚喜後的淚水
而是僵持中的汗水，好想洗個澡，但現在重點絕不是這檔子事



耐心卻又催促的曖昧視線明顯地持續發射中，
都看在眼裡



「是不是該轉身了」又想得有點大聲了。
後頭恰巧發出類似認同的聲音害得心頭的節奏快了一拍
要說用哪種狀態下的標準來衡量快慢早慌張了手腳
現在超乎常理的對峙強押內心的鎮靜到很遠的地方




還有僅存的勇氣，是最後一道防線
假如連這都悄悄飛走了，應該是腳軟不聽使喚的時候




不再想像最後的畫面同時用稍嫌用力過度的方式轉身
是為了展現開戰宣言短暫的氣勢，轉過身還碰地一聲
特意用腳重踩地面一下，才發現腳指頭還是痛得發癢





映入眼簾的
卻是用著從大拇指往左邊數來第一根手指，叫做食指的指腹敲打著瓷磚地板
必須說明得如此明白，是因為原來這片物體是左手手掌，再加上五根手指頭
本來是手掌和手腕關節的部分，被切斷的緣故簡直是免費般冒出大量的液體


液體中醞釀著咕嚕咕嚕的氣泡，
氣泡在要流到腳邊的距離前就突然爆裂，每一顆都是操縱情緒的邪惡化身
也控制著必須遵守遊戲規則的宣告次數，每一次都是直接衝著自己而誕生



面對著這狂亂瀰漫其中的濃厚氣味與天馬行空的隨意構圖
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然後恢復原狀，


空間沒變，變的是那虛幻與真實之間的交界線
無從分辨，辨不出來的還有雙方緊繃的那極限


經過兩三次的留白




蹦地
想著不知什麼原因
要在生前受到這樣的對待，
怎麼想都不會是心甘情願
如果是右撇子不會造成困擾，相反的話該怎麼辦
刷牙的話應該就會不小心刷到鼻子裡或是下巴上，
甚至還會撞到牙齦刷到流血，想到這樣就很頭疼



絕對是想太多了，
拿刷牙來舉例純粹
只是因為最近樓上的牙膏沒了
都要特地跑到二樓爸媽的房間刷牙，
看到兩人不發一語完全沒有愛情的火花，心情就很差



跟現在的情緒倒是挺重疊的。
從本來的驚恐到有點習以為常還會來一下剛剛的同情心態


其實就是煩躁，
煩躁極了為何會遇到這種該死的怪事情
明明平常也沒有做什麼大人眼中的壞事
既然是這樣的話，以後乾脆來使壞好了，不然太不划算了。



沒有發現的男孩，手掌加快了細長食指敲打地板的頻率
最後奮力地拍了冷冰冰的地板，那會是多麼無奈的抗議



「欸呀，吵死了。沒看到我正在想事情嗎。」這邊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吼回去
「咦，你看起來手似乎很麻的樣子，還好吧。」


問候他手的時候，那一瞬間將這故事的主角拉回了應當害怕的現實
其實也就只有手掌的姿態，往前描繪這手的主人形體絕對是巨人的
這氣勢與剛才自己使勁轉身還導致腳指頭又痛了一遍結果痛到腳背



的柔弱簡直就是大人跟嬰兒的差別



「好，好吧。你到底想要什麼，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好像受傷了，有沒有怎麼樣呢。」
取代回答的是空靈的回聲，
耳邊傳來了這句有點溫柔的關心，有點超現實地還以為是媽媽終於回來


不可能，如果是她回到家，一定會發現才對，
至少會先聽到多話到有點討人厭的姊姊的聲音
才不會等到站到身旁才察覺






正當現在進行式的假冒偵探遊戲進行到一半時，
只看到他一手沉思的面容，靠近窗戶邊緣內嵌式廚櫃附近籠罩著蒸氣般的光暈
眼神反覆聚焦往裡頭細瞧，許許多多的氣體相互碰撞再融合又分開，看似毒氣，
但更多的是哀傷情緒的訊息，比起實際上的傷害，令人驚恐的是假使身處其中




想必是往後都逃避不了寂寞的宿命，超乎想像強烈
逃離這房間的慾望也以相同倍數往四面八方增長，



試著回想剛才冒出的那句話語，緩慢地握緊拳頭
卻無法明確地抓住相同的，如同微風輕撫的溫柔


一切都像一場夢，面對了如此窘境，反倒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關心
轉化成維持心中那股勇氣火勢的助燃劑，是否能夠持續下去的關鍵
已經掌握在手中還有心中最隱密的角落旁，現在卻像海浪侵蝕般地流失



用力緊握的拳頭也同時擠出了眼角的淚液



「對不起，但你真的懂我的心情嗎。」
就在幾分鐘前自己還避之唯恐不及的晦暗光暈
盤旋飛舞的盡頭竟是低頭一看這個瘦小的軀體



這就是極限吧
兀自創造出這頭怪物



雙手奉上最後一股理性
再也抵抗不住失神跪地倒下


結束之前，可以看見的是男孩左手手腕上的紊亂傷痕
新傷口強硬地覆蓋在舊傷口上，掩蓋住的滿是幼稚的想法


假設世界賦予每個個體一個四方形的固體私人空間
確保某些部分絕對的隱私，彼此的摩擦也相對銳利



事後想想或許是那手掌背後的主人，
抑或是存在於手掌裡頭那份輕柔的內心，






不造作的貼心
真的存在嗎，請說破

拼命之間

身旁
女孩輕輕咬著嘴唇
每隔五到十分鐘就見她移動著
像是為了最低限度的生活而移動著

暫時無法得知內心思緒的排列組合
時而望向遠方時而檢查身上的狀況


她有些認真
氣氛有些失真
唯一共同擁有的
在那當下是雙方都不嘗試追究的沉默



沉默就像海潮按照一定的節奏打了上來


只帶走言語
害得全身都籠罩著啞口的氛圍和深處的無奈